许茉停下往上迈的步伐, “你怎么在这儿？”
沈慎收回视线, 将手里的烟掐灭，“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？”
他的语气毫无起伏，听起来硬邦邦的, 许茉觉得这人实在是太过于莫名其妙, 喜怒无常大概就是他的代言词了。
昨天明明还好好的, 今天就有点不正常。
难道是……她踩的那两脚太过于用力了？
“你等了多久了？”许茉边说边去翻自己的包。
沈慎直起身来，定定地看向她，“很久。”
“那你在这儿吧, 就是能不能让开一下，我要开门。”她现在经常敢在老虎屁股上拔毛, 一朝翻身做了主人，倒是不怎么怕沈慎了。
许茉说完以后，瞥见他吃瘪的神色, 刚刚脑海里那些繁杂的情绪顿时消失, 只觉得愉悦无比。
她甚至轻轻地哼起歌的小调来，就是要晾一晾他。
沈慎那双桃花眼眯了眯，“刚才那人送你回来的？你们是不是还一起吃饭了？”
许茉侧过身来，望向他, “是啊，怎么了？”
沈慎心下一紧，“那……他……你们俩……”
许茉好笑地盯着他, 上上下下, 来回逡巡, 不停打量，但就是不回话。
过了好半晌，她手下转了转钥匙孔，门一开，径自往里面去了。
沈慎就这么看她头也不回的身影隐在门内，他望着半掩的门，进也不是，退也不是。
初夏的夜，空气里带着点微微的燥热。这一片老式的住宅区有些许的吵闹，楼上楼下轻微的桌椅碰撞声就环在耳边。
时过境迁，这在以往是他绝对不会踏入的地方，而此刻，望着那扇门泄出的昏黄幽光，他心下竟有些柔软起来。
但一想起刚刚他蹲守在此看到的画面，竟觉得有些委屈。
她好像对于别人，比起他来，都更要温柔和耐心。她会安静聆听，笑眼弯弯。
可那不是对于他。
沈慎想起自己安排的约会，皱了皱眉。
他还杵在门外，侧过身来打量了一番许茉住房的对门，那里黑漆漆的，看起来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。
心中登时做了一个决定，沈慎复又走至她的门前，准备死皮赖脸地凑进去。
然而还没等他敲门，门缝渐开，一条纤细白嫩的藕臂露了出来，继而是许茉莹润光洁的面庞。
许茉已然脱了针织外衫，卸了妆，一张小脸似是清晨盛在清池的莲花，娇嫩欲滴，清新得仿佛能够掐出水来。
她一记眼神轻轻地飘过。
沈慎下意识将手里已经掐灭的烟扔掉，等着她说话。
“愣在那里干什么？进来啊。”说完，许茉怡怡然往里面走去。
沈慎愣了愣，面上不显，心下却已然炸开了花，还是金光璀璨的那种。
他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，一进门自发地开始打量鞋柜，看到上面没有任何男式鞋样，内心顿时泛起一丝愉悦。
虽然已经知道答案了，但沈慎还是刻意问了一句，“有我可以穿的拖鞋吗？”
许茉坐在一张桌前，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，头也没回，“没有，你就这样进来吧。”
不同于上次的匆匆一瞥，沈慎将这里察看了个遍，最后仔细检查了一下她的门锁是否完好，这才放心地瘫下来。
许茉摆弄好自己的物品，回过头来，就看到沈慎歪斜在小沙发上，一点也不客气的模样。
沈慎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看，此刻被抓了包，也丝毫不害臊，那双幽深的黑眸闪着光。
一时无话，空气里弥漫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。
沈慎站起身来，往她走了过来，唤了她一声，“小茉。”
许茉下意识防备，“你……你要干什么啊？”
沈慎看她像防狼一样防着他，那种骨子里想要逗弄她的恶劣尽数浮了上来，他嘴角微勾，“你说我要干什么，不是你把我放进来的吗？”
许茉有点怔，突然冒出一句，“……你不是说你都听我的吗？”
沈慎愣了一会儿，语气无奈又宠溺，“对啊，都听你的。”
他又坐了回去，倚靠在沙发上，半撑起脸，“可我当时说的有前提，你和我在一起，我什么都听你的。”
许茉听他又提起这个话题，有点想赶人了，“那你回去呀，梦里什么都有，我现在要睡觉了。”
沈慎闲闲的眼神撩拨过来，笑得妖孽，“没事，哥哥陪你睡。”
许茉有点后悔自己一时心软，把他给放进来了，她起身走到他近侧，抬手推搡他，“你马上给我出去，我现在不欢迎你了。”
沈慎抬眸望了过来，倏然转移了话题，“我在外面等了一晚上了，腿很痛，饭也没吃。”
许茉刚想回应，就听到沈慎自告奋勇地说，“借你厨房一用，我自己给自己烧一顿饭。”
许茉有点懵逼，沈慎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，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？
沈慎还怀念着她推搡自己的感觉，但他又格外珍惜两人相处的时间，干脆直起身来，径自往里面走去。
许茉其实不想答应，但看他人影都闪走了，只好咬了咬唇，“你走错了，那里……那里是厕所。”
过了良久，许茉才听到沈慎镇定地回了一句，“嗯。”
说是自己烧，但一看那临时上阵的架势以及手足无措的转悠，许茉就知道沈慎又在瞎扯了。
偏偏他这样还摆出一副很简单的样子，优雅地拨弄着锅里的东西。
她内心暗暗觉得好笑，面上却是板着。
最后终于是看不下去，也不知道他烧得是什么鬼，许茉干脆推开他，“还是我来吧。”
沈慎不同意，坚持要自己来，还自以为得体地开始谈话，“你平常都是自己做饭吗？其实我觉得自己做饭也不错的，你可以不用去外面吃。”
他这是，还惦记着梁江行呢。
许茉听他绕这么一大圈，心都累了，“我来吧，你烧得能吃吗？”
沈慎僵硬了一瞬，还是让开了。
许茉将锅简单地清洗了一下，又拿出一个小锅煮面条，等到热水沸腾，开始汩汩冒泡以后，往里添了点凉水。
然后她往先前那个锅里洒了点新鲜的茼蒿菜叶，等到烘到绿油油的，泛着蔬菜的清香，搅了个小鸡蛋转着圈倒了进去。
她动作熟练，脸上的绒毛根根分明。
沈慎双手抱臂，斜靠在料理台上，一直紧紧盯着她。
厨房顶灯的光线照耀下来，将她柔美的侧脸镀了一层柔和的光辉，安然又静好。
沈慎的心，也随着那泛上来的水蒸气一般，被烘得热乎乎的，雾气迷蒙，带着点潮湿的氤氲。
·
许茉最后出锅的时候，就只是撒了点盐。
但仅仅是这样，也鲜美得不像话。
两人坐在餐桌上，面对着面，沈慎低头在吃，许茉就这么看着他。
沈慎毕竟是个男人，很快就将她做的给解决掉了，动作十分迅速。
在许茉的记忆之中，沈慎的吃相向来都十分优雅，大多时候都是他随意地吃了几口，便懒懒散散地歪在一旁，看着她吃。
而此时此刻，看着沈慎埋头吃着这么一碗面，倒像是沾了点烟火气息。
她轻弯起嘴角，笑了起来。
沈慎将碗推到一遍，“很好吃，我以后可以经常来蹭吗？”
许茉脸上的笑登时收敛了起来，“……”
回想着她刚刚的那抹轻笑，沈慎心里那团不定时漂浮的谜团，全然被打散。
他一直知道，她是个很好的姑娘。
或许，从头到尾，就是他的方向有所偏颇。
不去细想他亲自准备的那场约会，沈慎神色难得正经，他语气郑重，“小茉，我不知道你考虑的怎么样了，是想和你谈一场，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。”
说完，他补充一句，“别人怎样，和我无关，我只听你的答案。”
沈慎这样正色起来，许茉倒是不适应了。
她避开他幽深的黑眸，心中乱乱的。
沈慎皮相太过于张扬耀眼，每每这样认真起来，便叫人眼里只能看见他了。
要说当初她为何会答应，其实也有很大原因在于此。
然而后来她才知道，沈慎这样俊美的面容之下，藏得是多么跋扈的一颗心，顽劣又嚣张。
想了良久，她缓慢开口，“你不怕我和别人已经在一起了？”
他明摆着，还是对梁江行耿耿于怀。
沈慎身形稍滞，双眸微眯，“怕什么。”
那个男人有他长得帅？有他有钱？有他身材好？有他活……好？
不行，纯美的小茉莉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，只能为他打开，为他绽放。
如果真的在一起了，那么，他也会不择手段，不计一切代价，将她抢回来。
沈慎语气尽量显得平静，心里却已经是将梁江行千刀万剐了，“公平竞争，但我赌，他没有我那么喜欢你。”
许茉拨弄着自己的手指，目光也随之落在上面。
听到沈慎近乎剖开来的告白，许茉觉得心口有点酥，她就是不看着他，继而又说道，“可我记得，我明明和你说过，我和他只是朋友。”
“沈慎，到你能彻彻底底地相信我，那才是真正的喜欢。”
他是相信她的。
但他说不出口，因为他不想承认，也不得不承认的事实便是，他会嫉妒。
以致于所有靠近她身边的男人出现，他就方寸大乱。
沈慎有点急，平日里的那些矜贵都抛到了脑后，“怎么就不是真正地喜欢你了，老子想你想得睡不着，每天这样就是想着离你近一点。”
许茉看他急起来，嘴角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，转瞬既逝。
他平常那么恶劣，总该是要治治他的。
“那……好啊。”许茉轻轻地，像是微风拂过，痒痒的。
沈慎就像是空中失重，漂浮中猛然找到了一个着力点，他不可置信地问道，“小茉……你这是答应了？”
许茉脸有点热，“嗯呐，不过要有一个月的考察期。中途我要是不愿了，你也不能强迫我。”
从小到大就没流过一滴泪的沈二少，此刻竟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。
“我会对你好的。”沈慎酝酿半晌，最终缓缓吐出这一句。
不就是转正以前的准备期吗，这一个月，他可以在允许之下大献殷勤了。
许茉猛然站起来，开始赶人，“你……该回去了。”
沈慎整了整袖子，半点没有赖着，“好。”
等到走到门口，沈慎一只脚都迈出门口了，突然停了下来。
“那么……作为你的预备男友，我有什么福利吗？”
许茉着急赶人，听了这话，更不想看他了，“没有没有，什么都没有。”
沈慎轻笑起来，俯下身来，快且准确地在她唇角烙下一个吻。
轻轻的，却带着热烫的温度。连带着他身上那股清冽迷人的气息。
吻完以后，似是怕她反悔，匆匆道了句晚安，便自作主张地将门关上。
许茉愣在原地，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边。
嗯，还带着一股荠菜鸡蛋的味道。